【磊凯】囚徒(上)
这个本来是三石弟弟生日的贺文，由于一些客观的不可抗力因素，不能上网。直到现在才发出来。虽然晚了，但还是要祝弟弟生日快乐。新年大家都要快快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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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族，名为天。其人貌多俊美，性情温和，擅算术，擅占卜，血可医百毒。
王俊凯若有所思的摩挲手里的一片竹简，凌厉的笔锋已被抹去了棱角，烧毁断裂过的地方还有重新修整的痕迹。所有的不幸都起源于这小小的竹片。即使时光漫长，那些被掩盖被遗忘的事情依旧会有人惦念。
想起二十几年前风华绝代的人，望着还是孩童的自己笑意盈盈道“得此子，乃岚国之幸。”从此自己得尽父王宠爱，一路直至帝王。
北方的冬日寒风彻骨，王俊凯激的打了个寒颤，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将竹简收好。
“陈夏。”
“末将在。”
“包抄围剿，一个不留。”
“是！”
这些蛮夷已经被困在一线山谷里三天，冬季没有猎物，再强健的体魄也没办法以吃雪维持生命。每年冬季，这些蛮人便闯过边境烧杀抢掠，欺他子民，夺他疆土，而朝廷腐败，竟与外族勾结，若不是他决意出征，恐怕这恒河都要被他们夺了去！
王俊凯冷冷的看着山谷中灰败的枯枝，此战，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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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凯掉进地洞里的瞬间，蜷缩起身体，双脚借力一蹬向侧方滚去，卸去了大部分冲击。
这些蛮夷倒是死也要拉上垫背的，在这地方埋了震天雷。王俊凯站起身捡起掉落的匕首，别在腰间。
王俊凯抬头瞧了瞧自己掉下来的洞口，已经被坍塌的石块掩住了。四周打量了一下，这洞下漆黑，墙壁不似普通的土墙，在地下倒比上面暖和几分。王俊凯燃了个折子，伸手捻了捻墙壁，是冰层。
冰土冻在一起，倒是没那么容易坍塌。王俊凯见前方有路可走，便也顺着走去，反正目前来看，自己也出不去。
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前方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像一张没有了牙齿的巨口。王俊凯探了探头，瞬间哑然，即便当久了皇帝此刻内心也依旧震惊无比。
洞内全部由厚厚的冰层覆盖，在微弱的光线下折射出无数光影。墙壁上的冰层厚度不一却很工整，还有人工雕刻过的痕迹。王俊凯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向前走了几步。直到看见最里边置了张床，上面还躺着一个人。
王俊凯见状心生警惕，思量了半晌，还是向那床边探去。这偏僻的地方有人造冰洞已经很是可疑，谁要是住在这里不吃不喝那才是诡异。王俊凯慢慢的走近，却发现连这床也是冰制的，上边的人一袭白衣，长发散在身侧，毫无清醒的迹象。
王俊凯又向前走了几步，将折子离近了些，想去看看这人的脸。蓦地，折子灭了。
王俊凯很有耐心的重新燃了一只，向这个人的脸照去。
这人的面容映入眼帘的瞬间，让王俊凯怔愣的恍如隔世，心绪蔓延。
太久的分离让王俊凯看着这熟悉的面孔有些局促。他有些颤抖地伸出手，轻轻的触碰到他的眉骨。
原来你真的还在。
二十几年前自己还小，却牢牢的记住了吴磊的模样。王俊凯将手贴在他的脸颊，是温热的。细细的看来，他好似与二十年前没有任何变化。无论是衣饰发型，又或者是他本就不曾改变的容颜。
王俊凯看着吴磊躺在那里，有些鼻酸。原来你一直在这里。我找了好久。
躺在冰床上的人仿佛感觉到了来自别人的温度，眼珠隔着薄薄的眼皮在深邃的眼窝中慢慢转动。王俊凯见状，屏着气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直到面前的人缓缓的张开了双眼。
王俊凯小心的将手放到他眼前晃了晃，吴磊睁着眼睛，眼神还涣散着，却本能的抓住王俊凯的手腕，从起身到反拧制住王俊凯，只在短短一刹。王俊凯被吴磊反钳在冰床上，只能用另一只手臂撑住身体，回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还记得我吗？我是王俊凯。”
2
王俊凯在毡帐里试着水温。指尖触及的温度让他有些心绪不宁。
“来洗澡。”
吴磊侧过头听到王俊凯叫他，听话的向他走了过来，一件一件脱掉了衣物，跨进了浴桶。
王俊凯见吴磊赤裸着身体却依旧坦然的样子有些神情恍惚。弯下腰拾起他散落一地的衣物放到一边，王俊凯拿起汗巾慢慢地为吴磊擦拭。
热腾腾的水汽打湿了吴磊的睫毛，让人有些垂怜。可自己身上留下的和吴磊打架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虽然吴磊明确的表现出不认识自己，可在确定眼前的人失忆后，自己竟有些松了口气，王俊凯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不是滋味的感觉。
王俊凯轻轻地擦拭着吴磊的背，又出声问了一遍“你当真不记得你是谁？”吴磊抬起头，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看向王俊凯，“不记得了。既然你认识我，你总该认得我是谁？”
王俊凯看着眼前长发被水浸湿的吴磊，顺手将他的长发挽了个髻。歪歪扭扭，还有些丑。王俊凯捋了捋吴磊额前的碎发，用手指轻轻抹掉他睫毛上的水珠，低声道“吴磊。你叫吴磊。”
“吴磊…”吴磊喃喃的念叨着这两个字，王俊凯扫过吴磊胸前和手腕上淡去的伤疤，也不知自己告诉他名字究竟对还是不对，总归不要出什么问题才好。
“可是叠三石的磊？”王俊凯笑着点头，“是。”“狡兔有三窟，仅得其免死耳。这名字倒是大难不死之意，我可是肖兔？”王俊凯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轻轻点头道，“是。”
将吴磊的长发洗好后，王俊凯又亲自给他换了新的里衣，把衣服的褶皱仔细的碾平，之后才唤人抬水。侍从手脚麻利，垂着头迅速换了清水，心生感叹，这人何德何能，竟能劳烦天子亲自打理。
王俊凯走进换了新水的浴桶，也不唤人侍候，自己匆匆洗好，披上衣服便上榻休息。回过头，正见吴磊在被子里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脸上难得一热。
王俊凯上了榻，被子已然温热，吴磊用小臂撑着头，侧卧在榻上，有些宽松袖口顺着手臂垂了下来，半干的长发懒洋洋的散在床上，整个人慵懒的像一头刚刚睡醒的豹子。
王俊凯轻轻抚了抚吴磊的头发“先别睡，头发还湿着。”吴磊像旁瞥了眼，看着放在自己头发上手，很秀气，骨肉匀称，是只拿笔的手。王俊凯见吴磊不为所动的样子，只能有些无奈道“我给你擦擦吧。”
吴磊这才笑眯眯的坐起，由着王俊凯拿了干燥的汗巾给他轻轻擦拭。“你都不认得我你就跟我走，不怕我把你卖掉？”吴磊半垂着眼帘，把玩着自己的发尾，随口道“你打的过我？”
听着这话王俊凯笑着摇头，指尖的力度也小了些许。吴磊回过头看他，半垂着眸子，眼睛也不眨，唇角带着笑意。
王俊凯看着吴磊，虽然慵懒，但眼睛明亮又黝黑，声音也有些嘶哑。顿了顿片刻，然后露出笑容道“今天是腊月二十六。”吴磊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以后这天便算做你生日吧。”
吴磊看着王俊凯被烛光映的有些温柔的眉眼，轻轻道“好。”
3
王俊凯在帐里听着将领的回报有些心不在焉。
吴磊现在没了过往的记忆，性子放荡不羁，王俊凯有些担心，他在军中可别开罪什么人才好。王俊凯知道吴磊武功尚在，倒也不甚担心，只是每天寻人要寻上半个时辰着实让人有些头痛。
“陛下，您看…？”
王俊凯一愣，露出歉意的笑容道“劳烦李将军再讲一次吧。”李默是跟随过先皇的老将，对先皇忠心耿耿，对王俊凯也颇为爱护，原本一直镇守在南方，直至王俊凯年少登基才重返京城，为他拢权压阵。
“巴那人不会放过我岚国肥沃的土地，如果不能伤它元气，即使暂时退兵，日后也必定会卷土重来。”
这想法与王俊凯不谋而合，此次亲征无非是想彻底使边境问题改善，况且朝廷内还有势力在纵容着这样的抢掠，此人不除，实在难以慰藉被践踏的百姓。
“将军的意思是？”
“一鼓作气。”李默目光灼灼的看着王俊凯，必不会让人失望。
王俊凯垂下上挑的眼尾，细细的思量。“将军，您看这样可行…”
等王俊凯回到自己的毡帐时已是深夜。吴磊正卧在榻上把玩自己的头发，百无聊赖。白衣松散，露出了小半个胸膛，小臂斜斜的支在头边，神情清冷又慵懒。
王俊凯微怔后见他长发散开垂到腰间，好似他一袭白衣上的花纹“怎的又解开了？”早上自己明明亲自给他绑了发髻。
吴磊抬起眼看向王俊凯，有些不满“痛。”
王俊凯见此，笑着拿起梳子走过去，为吴磊梳开了一头黑发。看着手下如缎的长发，王俊凯有些怅然，二十年如此短暂，又如此漫长。竟然在那样的情况下将你寻回来，也是阴差阳错。
“为何你这样亲近我？”王俊凯将他细密柔软的头发拢在一起，寻了自己身上的手帕将长发系好。吴磊摸了摸绑好的结，却摸到了王俊凯的手。
吴磊眉头动了动，将王俊凯修长的手拿到自己面前，看着他掌心的纹路“你很熟悉。”是真的很熟悉。
王俊凯由着吴磊拿捏着自己的手，默默的思考久久没有出声。待我打完这场仗，带你回家。
4
吴磊盘着腿坐在空落落的校场边，有些不爽，昨夜自己醒来的时候王俊凯便不再自己身边。帐外也只剩两个侍卫在守着，整个营地悄无声息。
醒来后的吴磊不再敢合眼，闭上眼便是王俊凯衣襟上满是鲜血的样子。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对这个人如此上心，只是他身上的气息很让人安心。
猛的，吴磊站了起来。他听到有人回营的声音。
“快叫太医！快！准备热水和白布，统统送到帐里去，除了近侍卫，谁也不许靠近！”
吴磊看着一群人抬着王俊凯进了毡帐，虽然距离很远，但他异于常人的视力还是看的到王俊凯苍白到透明的脸和衣襟上大片的血迹。吴磊沉默了片刻，迈开步子，向毡帐走去。
帐里只有李默，陈夏，一个近侍和太医在，几人无暇顾及闯进来的吴磊，焦急的商讨着怎样能查明箭头上的毒药。
箭射在心口偏上，位置不致命，可毒，确是从未见过的毒。
吴磊皱着眉，看着面无血色的王俊凯，不敢去碰他一下。只听太医道“巴那接壤西域，很有可能是从西域传来的。此毒老臣从未见过，无能为力啊…”
中毒？
吴磊有些凌厉的目光扫过太医，用力拽住太医的袖子“拔箭！”
太医年迈，经不住吴磊的拖拽，陈夏见此，忙出手扶住太医，不满道“盲目拔箭会让毒素扩散的更快，找不到解药，这就是在要陛下的命！”
吴磊却充耳不闻，执着的拖住太医，向榻边走去。身后的李默对陈夏摇摇头，现在是什么毒他们都难于分辨，更不要提去寻解药，此人虽然难已管教，对陛下却是亲近，让他一试倒也无妨。
太医看着两位将军默许，叹了口气，只得回过头去拿白布。吴磊看着王俊凯紧抿双唇的样子，抽出王俊凯腰间染血的匕首，向自己手腕上划去。温热的鲜血源源不断的从那不大却深的伤口中流出，吴磊小心地将血渡给王俊凯。
帐内的人见状均是一愣，李默看着吴磊有些过分俊美的容颜若有所思。太医见此，低下头也不多言，专心的拔箭。
待将伤口处理好后，太医重新号了号脉，脉象虽乱，但确实再无中毒之象。太医看向吴磊的目光有些犹疑，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给吴磊包扎了伤口便告退。
“张太医。”“臣在。”李默看着张太医沉默了良久。“臣，绝不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将军放心。”李默点点头，张太医便作揖告退。
回望过去，看着守在王俊凯身边，认真擦拭血迹的吴磊，李默叹了口气。有如此之人在身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5
“大皇子。”
四岁的王俊凯见带着笑意的吴磊，迈开腿开心的走过去“磊磊。”
吴磊笑着纠正道“要叫太傅。”王俊凯笑嘻嘻的坐在一边道“不要，叫磊磊。”吴磊有些无奈，却也没有过分制止“大皇子，不可无礼…”“是是是，要有礼制风度。”吴磊见他板着小脸装作认真的模样精致可爱，很是心软，也不忍再约束他。
“磊磊，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呀？感觉很心肠很硬呢。”
吴磊笑着道“磊乃三石，狡兔有三窟，仅得其免死耳。”
王俊凯似懂非懂“你可是肖兔？”吴磊道“是。”王俊凯笑嘻嘻地咧开嘴“正巧，我也是…”
五岁的王俊凯悄悄来到吴磊在宫中的院子，虽然王俊凯一直很好奇吴磊为何可以住在宫里，明明宫中不许住别的男人的…
王俊凯隔着窗看着吴磊正拿着匕首划向自己手臂，以瓷碗接血，王俊凯惊的喊了出来“磊磊，你在做什么？”
吴磊看向王俊凯的目光有丝犹疑，更掺着些复杂“大皇子不必担心，此事也不要向外人提起。”
将接满血液的碗交给一位公公，吴磊径自包好伤口。回过头笑着对王俊凯道“今日我们学算术可好？”
六岁的王俊凯被父王教训过，不可再没大没小。见了吴磊撅着嘴老老实实的叫太傅。
吴磊笑着摇头道“怎的变的这样乖？”王俊凯悄悄瞄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周公公，只见周公公眼观鼻鼻观心，自己一溜烟坐到吴磊身边，小声地抱怨“父王说我没大没小，可我只这样喊你一个人呀。”
吴磊难得的伸出手帮王俊凯整了整衣襟“大皇子以后要做一个坚强果断的人，与人为善是好，但万事不可犹豫不决。”
王俊凯抬头认真的看着吴磊，点点头。“磊磊，你会陪我长大吧？等我长大来娶你好不好？你好漂亮。”
吴磊低低的笑出声，很有些意味深长“以后的事情长大再说罢…”吴磊笑着笑着却觉得很是开怀，仿佛很久不曾这样发自内心的畅快过，这孩子是在自己在这宫中唯一的慰藉，也是真真用心相待的人。
王俊凯最后见到吴磊的时候，正值他七岁。王俊凯看着吴磊直直地跪在自己父王面前，求他放过自己的族人。
王俊凯被公公架着回到寝宫，不经意间回头却见吴磊拔出匕首毫不犹豫捅向自己心口。
享年三十一岁。
6
王俊凯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帐里的蜡烛已经燃了多半，吴磊正趴在榻边睡的正沉。
王俊凯歪过头，看到吴磊手腕上的白布，心里到底有些抽痛。傻子。
吴磊感觉到异动，迅速的抬起头。见王俊凯认真的盯着自己的手腕，也不甚在意，甩了甩袖子道“我去叫太医。”
王俊凯望着吴磊离去的背影，想起自己的梦境，心里百味陈杂。
父王偶然间发现了那没有被毁干净的竹简，于是开始寻找与世无争的天族，利用族人威胁族长吴磊到宫中为他测天命，预世事。岚国确实因此避免了灾祸，父王很得民心。可渐渐地，看着吴磊不曾变过的模样，父王开始不满足，他用吴磊的血做药引，制出所谓的延年益寿药丸，以身尝试。
如此荒唐。
可更荒唐的是，这用血制成的药丸竟然真的有些许功效。父王像被迷了心智般要去大肆捕捉天族人。吴磊跪在王座前，低声道只有每代族长才有这样的血液，请求父王放过他的族人，他愿意一辈子留在宫中侍奉父王。父王却不愿相信，逼的吴磊无奈，深知只有自己死去，才能断了他这疯狂的念头。
可吴磊自尽后，尸体却被愤起的天族人夺走，父王趁乱捉了天族人残忍的放血试验，最终得知了他们的血液不具有效用。大怒下的父王下令屠尽了天族人，一个不留。整个族群，从出现到灭亡，不过短短五年。
王俊凯闭上眼，向天族所有死去的人忏悔。朕会护好你族最后的血脉，为你们报仇。
毡帐厚重的帘子被掀开，吴磊和张太医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李默和陈夏。吴磊静静的站在一边，听着张太医诊脉后的叮嘱，牢牢的记下。
送走张太医后，李默和陈夏向王俊凯汇报，已经查出了什么在和巴那人联系，再往上查并不难，地处偏远，他们做事并不足够谨慎，最后李默告知了王俊凯一个朝中重臣的名字。王俊凯皱起眉，心中自有计较。
付良生是两朝元老，今年六十有七，位至丞相，在朝中影响甚大。王俊凯用了相当久的时间才扶持起赵子辰，分设了左右丞相，来牵制付良生。王俊凯曾为了寻找吴磊遗体查出了诸多蛛丝马迹，偶然得知付良生便是极力煽动父王捕捉天族的罪魁祸首。
王俊凯思索了良久“行动之前不能打草惊蛇。想个办法除去他在这的势力。”
吴磊看着认真的王俊凯，心下有些无聊。想起今天的雪格外的大。有些漫不经心地对王俊凯道“王俊凯。”
“嗯？”
“这里会地震。”
7
时隔一个月，王俊凯率军而归。
一切该被清洗的势力都被埋在纯净的大雪下。
巴那人的支柱，几乎全部死在地震引起的雪崩中，此次一战必保边疆二十年无忧。
马车里王俊凯半靠在软垫上，身下铺了几层厚厚的毛毯，身上盖着薄被，车身下和车里的壁柜都放了暖炉。即便如此王俊凯还是有些不住的咳嗽。
吴磊支着下巴跪坐在一边，看着王俊凯不适的样子有些不满。箭伤没养好又受了风寒，急急忙忙的处理好公事也没有好好休息。吴磊回忆着王俊凯抚他长发的样子，伸出手好似有些勉强地摸了摸他的头。
王俊凯见吴磊的动作，轻笑出声，可还有别人敢摸皇帝的头却这样嫌弃？吴磊看着王俊凯上挑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还有若隐若现的虎牙，虽然有些病态，可吴磊却觉得，很好看。
心里突然有些悸动。这种对王俊凯莫名的熟悉感吴磊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怎样去形容这种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你很好看。”吴磊难得讲的认真。
王俊凯笑着摇头，你可知你自己的样貌为多少人所倾倒。
王俊凯依稀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吴磊的样子。
三岁的小孩子好动又好奇，由着宫女在身后焦急。小小的王俊凯远远的瞧见湖边亭子里仿佛有个人，便急急的跑去。
在王俊凯歪下身子快要掉到湖里的那一刻，他听到宫女在身后惊呼，可眼前一花，只觉天旋地转，随后便被人抱在怀里。
王俊凯眨了眨眼看清吴磊的脸却笑了起来，这人可真好看。
现在想起来，王俊凯倒对吴磊离开的背影记忆深刻。一袭白衣，一头墨色长发，身材修长，步履轻盈。
那时的王俊凯不知道那令他天旋地转的功夫是多少人嫉羡的真正的踏雪无痕，也不知道那人在大雪纷飞下能隔空取梅花却片雪不沾的功力有多深厚。
身怀绝技又怎样呢？人生在世，无畏钱权者又有多少呢？
无论是人还是神，只要你还有羁绊，便休想再逃离这红尘。
8
回宫后吴磊花了很久的时间来适应这里。
自王俊凯打小便跟在身边服侍的周公公见着吴磊的时候神情一愣。实在是和二十年前的人太过相似，不过想想陛下从小就喜欢那个人，现在遇到相似的人带了回来也未尝不可理解。
王俊凯回宫前特意向陈夏学了一手，将吴磊的颧骨和鼻子稍微做些修饰，这样看着虽然和原本的面容还有个七八分像，却不再惊为天人。
王俊凯将吴磊安排在自己寝宫，金屋藏娇般，两个人几乎日日形影不离。
春寒料峭，王俊凯自打受伤后又感染风寒，回京的路上颠簸，不曾细养，现在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吴磊给还在批阅奏折的王俊凯披上了一件裘衣，轻动了下嘴唇道“你该休息了。”
一旁的周公公也劝到“陛下，是该歇了，磊公子也有些倦怠了。”王俊凯抬起头看见吴磊配合的打了呵欠，笑着道“还有最后一点，批改完便去歇息。吴磊，来研墨。”
吴磊闻声，随意地站到案边，仔细地研墨。上好的墨，还带着轻微的香气。周公公看着烛光下的两人，一坐一立，心下感叹，陛下怕是动了真心。即使再受宠的妃子和侍臣，又哪里有人可以对皇帝呼来喝去？
晚上两个人躺在宽大的龙床上，吴磊依旧把王俊凯揽在怀里，王俊凯惧寒的紧。自从寻回吴磊，王俊凯再自己睡过。
吴磊瞧着王俊凯直往自己怀里钻的样子，拨开王俊凯的里衣，将手放在王俊凯的心口，轻轻摩挲着留下的伤疤问道“王俊凯，什么是喜欢？”王俊凯闭着眼闷闷地出声“怎的？谁说什么了吗？”
吴磊笑到“他们说你喜欢我。是吗？什么是喜欢呢？”王俊凯的眼神有一瞬间清明，沉默了良久，将头埋在吴磊的胸前，搂紧了他的腰“喜欢啊…”王俊凯突然觉得自己好似从未思考过这样的问题。
亲眼看见吴磊将匕首捅进胸口，再也不曾回来后，王俊凯终于明白那个教他写字算数，教他行事做人，会带着自己在天上飞的人，不在了。于是王俊凯会在连着数天在梦里醒来。他记不得梦里有什么，却清楚的记得那彻骨的寒意和凄凄。
现在想想，大概是吴磊在唤他吧。“喜欢可能就是想成为你生命里的点点滴滴，让你的记忆里一直有我的影子。”
吴磊的怀抱温暖又熟悉，王俊凯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觉得大概现在的他，还不甚理解这些意思。不过没关系，你还活着便是我最大的运气。
吴磊低着头看着王俊凯的发旋，思考了良久，轻轻拍了拍王俊凯的背，喃喃道“是这样啊…”
王俊凯似梦非梦中隐隐听到吴磊的低喃，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吴磊低下头，看着他带着倦意的面容，将他散开的衣襟拢好，轻轻顺了顺他的背。自己何尝不疑惑呢，对怀里的人总有些难以自持。或许两个人之间，真的有他不曾对自己言说的缘分。
睡梦中的王俊凯紧紧依偎着身边的温暖。年少的喜欢却成了现在的执念，就这样一起走下去吧。
9
时光荏苒。
王俊凯从未觉得十二个时辰过的如此快意。以往好似永远批不完的奏折在吴磊的陪伴下也不再枯燥无味。
他们回到宫中已有三个月，外面的天气渐渐回暖，可在吴磊的监督下王俊凯不仅没能减衣，反而多添了一件。有些周公公不好说的话倒是都被吴磊说了个遍。
王俊凯抬起头看着坐在木椅上吃苹果的吴磊，有些走神。现在的吴磊和自己认识的吴磊大不一样。过去的他，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以至于现在的吴磊与他记忆中的吴磊性情驳然。
王俊凯提着笔若有所思，笔尖上的浓墨滴在案上的奏折上，晕出了一个黑点。王俊凯有些懊恼。正想着怎么处理这东西时，却被人挡住了光线。一抬头，便看见吴磊正挑着眉看着他笔下的墨，王俊凯有些臊的慌，干脆把奏折一合放到一边，反正除了自己谁也看不见。
周公公站在王俊凯身后，露出一丝笑意。自打十三岁登基以来，陛下可不曾做过这样孩子气的事情了。
“你怎么不好好改奏折？”王俊凯被他说的不大好意思，也没有接他的话茬，只假装清清嗓说道“我累了，歇会可好？”吴磊扬起下巴笑的春风和煦“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王俊凯被他这不依不饶弄的有些头痛，还未等答话吴磊便自己拿回了那本奏折，笑道“我来给你改。”
王俊凯见状也不阻挠，笑着起身把座位让给了吴磊。“给朕上些点心，甜一些。”想了想又道“茶要解腻的。”周公公点头称是，忙去吩咐人准备。
王俊凯抻了个懒腰活动了下有些僵住的腰身，回到吴磊身边，只见吴磊在墨晕开的地方画了两只兔子，那黑糊糊的墨水被吴磊勾勒成了一块石头。王俊凯看着吴磊恬静的侧脸和稳稳的运笔姿势，跟那遥远又深刻的记忆重合起来，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大皇子，你看画的怎么样。”
吴磊拿起那份奏折笑着给王俊凯看，两只兔子活灵活现，可王俊凯却惊的一激灵。“你…叫我什么？”王俊凯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吴磊却是一脸不解。“我叫你什么？”
王俊凯看着吴磊的神情心里有些忐忑。倘若你想起了过往，可还会安心待在我身边？王俊凯状似若无其事地接过吴磊手里的奏折，仔细的打量“画的真好看，以后给我画一张可好？”吴磊看着有些失神的王俊凯挑了挑眉，也没再说什么，只道“好。”
等周公公再回来时，吴磊正坐在一边不说话，神情很有些高深莫测，陛下倒是有些恍惚。周公公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吴磊，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给两人倒了茶“陛下，磊公子，用茶。”
吴磊看了看明显心情不怎么明朗的王俊凯，微微抿了口茶“王俊凯，我给你舞剑看可好？”王俊凯有些讶然地侧过头，看着眼睛里好似笑出星星的吴磊，心里霎时有些雀跃。记忆里纷飞的白色身影，终于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好，我从来没见过你用剑呢。”
吴磊听着王俊凯这话，又露出笑容，起身向侍卫借了把剑，随意地在院子里舞了起来。
王俊凯看着吴磊舞剑的模样思绪有些飘远。白衣黑发，长身玉立。吴磊每次转身都带起纷飞的衣摆，修长的腿踩着的步子让人眼花缭乱，披散的墨色长发随着身体的律动划出意气风发的弧线。这人当真是好看的紧。
王俊凯在屋里，端着茶盏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吴磊在屋外，随手挽出一个剑花，银白色的剑身折射出太阳的光线，衬的吴磊越发的耀眼。两人中间隔着一道大大的朱漆门，王俊凯看着那灵动的白色身影，心中蓦然平静。记得记不得都不要紧，此生最大的愿望无非是希望以后的日子你能平平安安，健康喜乐。
你的仇，朕来报，你的恨，朕来消。只要朕在一日，定会保你一世无忧。
10
“陛下，您看是不是…该翻牌子了？”
王俊凯托着腮，见着放满了牌子的托盘没有回答。回宫三个月，他一直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踏入后宫，与吴磊同寝同眠。如今却是再也推脱不了，可自己却放心不下让吴磊自己一个人就寝。
这番想法若说出去也是让人笑话，吴磊即便是失忆，可也不傻，更不是不懂规矩的人，留他在寝宫大可放心。想想自己已经逐渐动手开始清除付良生的势力，这个时候总不该去冷落付良生的女儿。“去婉妃那吧。”
瞧着呈着托盘的小太监躬身退下，周公公才小心道“陛下，您看…是不是该给磊公子一个名分？现下这情况，怕是于理不合。”
王俊凯愣了愣，心里想着把吴磊收进后宫便不由得想笑。望了一眼还在院子里坐着看月亮的吴磊，说道“名分？你可是听到些什么？”
周公公看着吴磊也叹了口气，陛下毕竟是自己打小伺候大的，哪能不担心呢？“奴才本不该干预陛下的事情，可您和磊公子同吃同住形影不离，即便是以恩人身份，也不足以与陛下同寝啊，现在…”王俊凯放下笔，捏了捏鼻梁“说吧。”
周公公垂着头小声道“现在都在说磊公子以色侍主，扰乱朝纲啊！”王俊凯听罢，倒是露出一丝笑容。有的人真是迫不及待，也更不安分。倘若朕没有找到吴磊，或许不会这么快下手，付良生很有威望，朝中势力不可小觑，可一想起这人也是逼的吴磊生生自尽的凶手，当真咽不下这口气。
“那依你看，朕封他做皇后可好？”“陛下！”周公公顿时睁大了双眼，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您这可是要与整个朝廷为敌，万万不可啊！”王俊凯笑而不语，今时不同往日，男风盛行，前几代皇帝在位时男妃便屡见不鲜，可男后…“瞧把你吓得，朕有分寸。”既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又怎会让他坐上那让人虎视眈眈的位置？
周公公送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道“天色不早了，陛下还是早点歇了好。”王俊凯点点头，起身去院里寻吴磊，唤了他一起回寝宫。
吴磊看着来伺候洗漱的宫女，让她们退下，自己径自走到了王俊凯身边。“你可还是不开心？”王俊凯一愣，有些了然。吴磊向来对情绪敏感，而且自己面对他，总是很难掩饰真正的想法。“没有。”想了想，王俊凯又道“你不要乱想。”看着吴磊还有些审视自己的样子，王俊凯伸出了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当真没有不开心。”
吴磊被戳的一愣，笑了出来。“没有不开心就好。”王俊凯听着这话心里是又酸又涩，这个人对自己总是一贯的宠溺，当自己是个孩子，无论二十年前，又或是重新归来以后。
说罢，王俊凯露出不常见的尖尖虎牙道“那我要是还不开心可怎么办？”吴磊看着王俊凯难得有些调皮的样子，心底像被春天的柳絮撩过一般，痒痒的。此刻，纵使龙袍加身，衬着他有些稚气的笑容，也再无威严之感。
隐隐地想起花园里的一幕，吴磊带着笑意看着王俊凯的眼睛，慢慢地倾身而向。还露着虎牙的王俊凯只看到吴磊的脸越来越近，五官越来越清晰，连他吐息都感觉到微微炙热。最终额头上感觉到一片温热。
王俊凯微微睁大了眼，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没有退后躲闪，也没有伸手推开。就在这空档，吴磊却离开他的额头，轻轻地在他唇边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王俊凯被这情形弄的有些回不过神，这个吻的意思，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吴磊歪着头看着还呆愣着的王俊凯，轻轻地笑了出来。王俊凯脸色微红，上挑的眼睛里只有好奇和疑惑，可能还有那么一点惊喜，却没有慌张失措。王俊凯看着眼前的吴磊，越发觉得自己脸上烫的吓人。小声嘟囔了句“…你这是跟谁学的…”
吴磊无辜的眨眨眼“他们说喜欢才这样的。你不喜欢我吗？”王俊凯一双桃花眼有些别扭的垂下，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吴磊见王俊凯还害羞着，将水盆拿了过来，亲自帮他洗漱。王俊凯的心跳还未减缓，仿佛卡在胸腔里，不上不下，见吴磊如此，王俊凯很有些为难的开口。
“…今晚你自己睡可好？”
11
吴磊躺在偌大的龙床上睁着眼，身边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
他从一睁眼便看到了王俊凯，潜意识里觉得这便是他可以相信的人。说是雏鸟情节倒不甚恰当，但自己对他确是从骨子里的亲近。
吴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深呼了口气坐了起来。最近自己好像总会记起些莫名其妙的画面，有一个小孩子，很可爱，自己也很喜欢他，可每当自己想继续回忆的时候却又什么都看不见，脑子里的记忆支离破碎。
吴磊揉了揉太阳穴，该想起的总会想起的，现在比起刚刚遇到王俊凯的时候已经好多了。想起王俊凯，吴磊又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虽然是皇帝，和自己却没有一点架子，也不称朕，对自己也百依百顺。想起他为自己洗澡，为自己挽发髻，睡觉会钻到自己怀里，心里有些柔软，仿佛他们之间，本该如此。很是欢喜。
可他毕竟是皇帝。大概也会躺到别人怀里。吴磊不想承认自己心里有些堵，很想那些事情他只为自己一个人做。吴磊失眠着，有些焦躁，想去将他找回来，可一想到他临走前的千叮咛万嘱咐，顿时又有些气馁。一晚上而已，回来再说吧。
“陛下…”付婉柔含情脉脉的望向王俊凯，依旧是清冷疏离的面孔。想起这三个月的传言，心里有些不甘，自己陪了他十年都不曾得他宠爱，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带回来的男人却独独霸了他整整三个月！
付婉柔敛了自己有些酸涩的感触，温柔的帮王俊凯更衣。王俊凯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里有些五味陈杂。漂亮温柔，知书达理，不争不闹，王俊凯对这样的女子是满意的，本以为也会这样一直过下去，可既然付良生已经把手伸到边疆，自己便不可能再继续纵容他。何况，吴磊在等他。
王俊凯低低的叹了一声“早些休息，嗯？”付婉柔攥紧了袖子里的手指，继而无力的松开“是，陛下。”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却隔了一条怎样都跨不过的鸿沟。付婉柔轻揽着王俊凯的手臂偎在他身边，王俊凯却是闭着眼静静的沉思。脑海里吴磊吃苹果的样子，笑着写字作画的样子，刚洗完澡浑身湿漉漉等自己给他擦干的样子，穿着白衣舞剑的样子，和…他亲吻自己的样子。
一个晚上，三人未眠。
等周公公来唤王俊凯的时候，付婉柔懂事的松开了手，要起身为他更衣。王俊凯摇了摇头，将被子给她盖好，低声道“还早，再睡一会。”等王俊凯彻底收拾好出门后，付婉柔才叹了口气。陪他最为长久又怎样呢，得不到的东西才更为可贵，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轻易夺走。
天色渐亮，王俊凯下了朝忙奔向寝宫。待他进了寝宫后才发现，吴磊正坐在桌案旁，衣服还是昨天的衣服，被子也散开着，竟也是一夜未眠。吴磊抬起眼看向王俊凯，缓缓的露出一丝浅笑“你回来了。看我画的可好？”
王俊凯看向桌案，是一副他的肖像图。没有龙袍加身，没有桂冠加冕，不过是一身盔甲，束了马尾，正是王俊凯寻得吴磊那一天的样子。
王俊凯看着不过寥寥几笔却勾得神情栩栩的画作，仿佛从昨天那个吻开始，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王俊凯缓缓的走近了吴磊，心底发热，他轻轻地将吴磊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手下是他光滑柔顺的长发。“陪我休息一会可好？”声音还有些嘶哑。吴磊点点头，两个人褪了外衫躺在床上。
“俊凯。”“嗯？”王俊凯侧过头，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吴磊却是又一次将唇贴了上来，王俊凯惊讶了一下，便环住吴磊的脖颈细细的亲吻，两个人在床上环抱着对方，细碎的阳光落在墙壁上，有些斑驳。
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喜欢，竟已如此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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